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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18

2014關西四回目-7 何處聞鹿鳴


    西元710年,日本第43代天皇元明天皇下令遷京至平城京。自此日本進入了輝煌燦爛的奈良時代,而元明天皇也成了奈良時代的第一位天皇。

    遷都圓滿完成後,為了祈求新都城的順利與安定,右大臣藤原不比等便帶著家臣前往常陸(今茨城縣),要將家族的保護「武甕槌命」迎接至奈良(註2)。藤原不比等究竟是何方神聖,要從他那位跟中大兄皇子一起籌劃推翻蘇我氏的老爸中臣鎌足開始說起。推翻蘇我氏的大功臣中臣鎌足被賜姓藤原,而藤原一族從此取代蘇我氏成為權傾天下的貴族。



    藤原氏不只權傾天下,他可能還是日本歷史上囂張最久的貴族世家。蘇我氏崛起也不過一個世紀,就被罵得臭名遠播;藤原氏一路從八世紀掌權到十二世紀把舞台讓給源平兩家為止都處在權力的頂峰,尤其是西元九世紀後,藤原家把持朝政,宛如自己就是天皇。藤原氏把持朝政的手段不難:他們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天皇,讓有自己血脈的皇子等基繼位;另一步,他們大力推崇佛教,並藉由讓天皇沉迷佛教信仰而輕忽朝政。

    有趣的是,藤原家一開始並不是佛教的信徒。一如前段所述,八世紀之初他們千里迢
迢請來自己家族的守護神來守護新都城,那守護神可不是佛陀。





    早上在東大寺逗鹿逗了個十足後,我終於沿著山道搭車而上,來到了春日大社。參拜的行程從二之鳥居開始。鮮豔的朱紅之後,色調一瞬間隨著周圍的空氣變冷。除了鬱鬱的綠、隱約露出的樹幹的深棕,就是灰色的石燈和隨興爬著的青苔。




    青苔爬得太滿了,就像所有景物都被上了青綠的濾鏡一般,無法辨視是石燈上的苔綠染亮了樹木的鬱色,還是樹木的深綠的影響了石燈上的青苔。

    仲夏午後,參道上的人影趨近於無。

    該是炎熱的時節,參道上的氛圍卻凝重地帶些寒涼。彷彿沒有盡頭的參道,只消走個三到五分鐘,左手邊突然出現一個再次劃破冷凝空氣的朱紅建築,正是通往正殿所在的南門。

    一走進南門,右手邊望去就是常出現在旅遊書或各種推廣寫真的回廊。以紅白相間為主色調的不只是回廊,還包括春日大社大部分的主建築。整個春日大社的建築體就這樣被山林的一片深綠包圍,也使得春日大社更加的顯眼。因為白色的牆體強而有力的存在感,使得建築物變得十分獨立,完全無法融入自然色調中。

    但回廊所掛的千盞釣燈籠,盡是青銅綠,似乎又把整個建物主體與環境的距離給拉近了些許。

    南門的左手邊有個充滿了繪馬的小區,繪馬滿是愛心的形狀。

    嗯我又不知道我闖去哪了。









    藤原家的守護神武甕槌命,是個和日本開國有著非常深厚關係的神祈。

    根據《古事記》上的記載,日本的創物之神伊奘諾尊因不滿愛妻在誕下火神時因反噬被燒死,因此用十拳劍殺死火神。而火神的血從劍柄上落了後生成了三位神祈,其中一位就是建御雷,也就是武甕槌命。當日本神話的絕對神祈天照大神在高天原任命兒子天忍穗耳命為葦原中國的統治者時,天忍穗耳命在天上發現自己無法統治當時混亂的葦原中國,最後是建御雷出面打敗了葦原之國的大國主的其中一個兒子後,才終於讓大國主同意交出
統治權。

    也就是說,沒有武甕槌命,日本古事紀的歷史可能要全部重寫,今天善男信女們也沒有出雲大社可拜。

    這麼重要的一位神祈以關東的鹿島神宮為據點,本來與京城相安無事,但被藤原不比等這麼一攪,只好乘上白鹿前往平城京。而這趟旅程中鹿蹄所駐足的奈良三笠山,就是春日大社的緣起之地(註2)。

    武甕槌命落腳三笠山的西元710年被認為是春日大社的創始年,但事實上神社真的建成,是之後約在西元768年的事。春日山或是御蓋山,都是三笠山的別名。而春日大社這個名字,更是昭和21年(西元1946年)才正式改稱(註3)。

    雖然名字來得很晚,但歷史卻很長。也許是遠離繁華地段,春日大社有幸躲過了世界
大戰時期的各種轟炸,使得大部分的建築物能保留早期的樣貌。







    穿過回廊後,終於來到中門跟御廊,春日大社的本殿就在這道門之後,一般來說是處於不開放一般民眾參拜的狀況。

    有趣的是這春日大社的本殿一共就有四座,分別祭拜了四個被合稱為春日大神的神祁。至於為什麼這麼神奇會有四座神殿,那要從元明女皇的表曾孫女,稱德天皇說起。神護景雲2年(西元768年)下令,命左大臣藤原永手建造神社,並迎請香取神宮的經津主命大神、枚岡神社的天兒屋根命大神以及比賣神大神,與武甕槌木一同祭祀。這四位天神從此合稱為春日大神,這也是為什麼春日大社的主殿有四個神殿的理由。

    藤原永手是不比等的後代。時間來到平安時代,藤原氏變得更加繁榮壯大,而朝廷的春日行幸也成為慣例(註1)。各種華美的寶物和精美的兵器武具都紛紛向神殿進獻。飾剣(かざたち)、毛抜形太刀(けぬきがたたち)、兵庫鎖太刀(ひょうごぐさりたち)、革包太刀(かわづつみたち)等最高級的武器,只有在春日大社可以一次看足(註1)。

    春日大社的神奇之處,還在於祂早起是日本神佛習合的代表場所之一。

    對日本文化略有瞭解人應該都知道日本的古信仰神道教和佛教之不同。西元六世紀左右,佛教文化逐漸在日本發芽,有權有勢的氏族開始對追隨何種信仰而感到迷惘。佛教的教義很多其實有助於階級統治,而來世果報等說法也確實能帶給現世的人生一些安慰和希望;另一方面,自古以來奉信的神道信仰又難以在短時間拋棄,於是這兩個宗教在貴族和氏家的運作下漸漸有了融何的狀態。春日大社就是見證這一歷史的重要建築。西元710年(和銅3年)的興福寺附帶著春日大社是最早的一個例子。在神佛習合如火如荼進行的時代,興福寺僧侶到春日大社中進行的「神前誦經」,就是回應神道教的神祈也想聽習佛法的說法。

    這至今看來有點不可思議的說法究竟從何而來,也得怪到藤原家的身上。在東大寺旁邊的興福寺自始就是藤原家的「家寺」,祂的前身,山背國的山階寺,是天智天皇時代藤原鎌足(是的就是我們前面說的那位藤原家之祖,活著的時候應該是姓中臣)的老婆為了祈求鎌足病癒而建。壬申之亂後都城遷回飛鳥,山階寺跟著搬家成為廄坂寺,而等到平城京遷都時,第二代的藤原不比等就再把這寺遷到了新都,取名興福寺。

    時間是西元710年,就跟藤原不比等把自家守護神叫來京都而守護神的坐騎在三笠山落腳的時間一模一樣。

    聲勢如日中天的藤原家,要把自家建的家寺和自家建的神社合為一個系統,其它人也只能說是是是。當年背後有藤原家撐腰的興福寺僧兵在強訴時,抬著來威脅朝廷的可是春日大社的神木。

    當然神佛習合不是只靠藤原一家的振臂高呼就可以這麼快普及全國。延暦寺和日吉大社、金剛峯寺和丹生神社、東寺和伏見稻荷大社(註5),這些社寺間的關係,夾帶著當時日本人對信仰的渴求,神佛習合就這麼被廣傳了開來。除了神祈也想聽習佛經的說法之外,另一種普遍的認為是神道教的神祈是佛教中的佛在地方上的形象,各個神祈其實都有其對應的佛體。

    以春日大社的四個主祭神來說:建御雷神(武甕槌命)是不空羂索觀音;經津主神是彌勒菩薩;藤原家的氏祖神天兒屋根命對應的是地藏菩薩;而比賣神對應的則是十一面観音。

    記不起來沒有關係。神佛習合的概念在明治神佛分離後已經淡化許多,而春日大社的四個神殿,平時去你也是瞻仰不到聖容的。隨喜。







    春日大社的行進路線的最後,是春日祭中不可或缺的淨手儀式的舉行地,御手洗川。

    我印象深刻的是御手洗川兩側截然不同的建物風格。至於為什麼沒有注意川的本身,大概是因為我去的時候上面居然加蓋了!

    也是,人家本來是給天皇洗手的地方,豈是我這毛頭小遊客可以撒野的。











    離開春日大社後,沿參道回走,人跡變成零(除了我)。大概是因為這樣,參道上開始有幾隻小鹿出來與我玩耍。

    說是玩耍,正確的說應該是要要東西吃。但我就是一個死不買鹿餅的人,身上也沒別的東西給牠吃。牠理解到這不是一個能夠供養牠的人後,就回頭去吃石燈上糊著的燈紙。

  



    我制止了幾次,但牠只是停下來,然後走去別的燈籠,再吃。

    我第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買鹿餅。








註1. 奈良市の穴場観光スポット春日大社について,ならかん,
https://www.narakanko.com/nara/narashi/kasugataisya/

註2. 萬葉春曉鹿呦鳴 春日大社 (二),日本神社寺院中毒者,           
https://www.facebook.com/ilovetraveljapan/posts/%E6%98%A5%E6%97%A5%E5%A4%A7%E7%A4%BE%E7%9A%84%E7%94%B1%E6%9D%A5/611897865613391/

註3. 春日大社の歴史を簡単にまとめました,Mar.11.2016,クズでズボラ人間TAIJI,かんたん歴史,https://jintano.net/kasugataisya-rekisi-kantan/

註4. 建御雷,維基百科,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BB%BA%E5%BE%A1%E9%9B%B7

註5. 神佛習合,維基百科,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A5%9E%E4%BD%9B%E7%BF%92%E5%9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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