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谷底翻身的賴朝將政治中心定在了他1180年入主的基地,三面環山,一面坐擁海灣的鎌倉。也正是從這一年開始,這個小小的海灣迎來了自己在日本史上最重要的時刻:不但大半個日本以鎌倉為中心運轉,掌握日本歷史近七百年的武家政權的帷幕也進入成熟的階段(如果我們不評價平清盛那一段的話)。
這段氣勢磅礡的開場隨著聞人的足跡凝縮在相模灣一隅的鎌倉,然後,就像沉封洞窟深處的藏寶箱突然被打開一樣,散發出的光線照耀了歷史舞台近一百五十年後才漸漸褪去。
時序進入處處新綠的初夏,朋友們決定一起去鎌倉玩。這個說法是有點微妙的,因為我講的不是去江之島,不是去湘南海岸,而是鎌倉。這暗示了這趟行程的宗旨並不是每年夏天要去的海邊,而是與青春躍動氣息相比較為寧靜的古都一帶。特別是北鎌倉的寺廟群。
嗯。誠實一點好了。其實選擇北鎌倉主要也只是想穿和服出照相而已。
因為在選和服和梳妝上花了過多的時間,加上還要吃中餐,再算上還和服的時間,導致我們能玩的地方真是相當有限。為了節省時間,在途中吃了蕎麥麵後,我們就直奔北鎌倉站,目標是一出站就能看到參道指引的円覚寺。
好不容易在源平鬥爭中勝出的源氏,在鎌倉幕府創立者源賴朝措手不及薨逝、源家繼位者互相殘殺的情況下,幕府的實權落入了源氏的親家北条氏手中。經歷了長時間與在京的朝廷微妙的關係後,時間來到西元1268年,鎌倉幕府第8代執權北条時宗以十八歲之齡上位。
北条時宗在不只在整個鎌倉幕府歷史中相當出名,放眼整段日本歷史也算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人物。這也許要歸功於2001年的同名大河劇北条時宗。但歸根究底,為什麼他能被選作大河劇的主角,十有八九,也許是他在位期間正遇上了日本史上一等一的大事:蒙古來襲。
円覚寺就是在蒙古退去後,時宗為了追悼在與蒙古之戰中的犧牲者,而請從中國招來的無学祖元禪師開基建立。
從北鎌倉站旁的階梯往上,通過總門,視野突然變得開闊,迎面可見的是據傳在天明5年(1785年)由大用國師誠拙周樗再建的三門(山門)(註1),門上醒目的匾額「円覚興聖禅寺」則是伏見上皇所賜。三門象徵的是三解脫「空、無相、無願」。換言之將諸多煩惱去除後,就能通過此門進入象徵涅槃、解脫的佛殿(註2)。
特意穿著簡易和服的我顯然沒有在三門下去除凡間雜念,是以進入佛門聖地後仍碎碎唸著天氣怎麼這麼熱。但換個角度想,夏日午後的豔陽確實是照得人心容不下一絲陰鬱,初夏的新綠更是在陽光的加持下耀眼異常。通過三門後即可見到佛殿,但我們先繞去了旁邊的居士林。居士林的建築本是位於東京牛込的柳生流的劍道場,之後經柳生徹心居士寄贈後被移築於此,現在主要做為週末坐禪會的會場。我們前往的當天並沒有開放,所以也只能在門外臆測門裡風光。夏天枝葉掩蔭門眉的感覺有點神秘,但聽說如果是秋天來的話就能看到門前的紅葉能將入口妝點的更有風味。
最後來到的是座落在腹地一隅的舍利殿。裡面供奉的是源實朝從中國能仁寺請來的佛牙舍利,而整座建築也是依當時中國傳來的樣式建造,從屋簷飛展的角度,到支撐上層屋簷用的扇垂木,將整個屋簷以扇狀的方式展開,這種建築樣式可以盡可能地讓屋簷向外延伸,讓整個建築物的視感比實際大小顯得更雄大,是相當有美感的工法。
可能因為是正午,遊人不多,而舍利殿又是座落在如山坳一般的角落,古老的建築在炎夏中帶來一絲沁涼,也算是佛門淨地在酷暑中意外的貼心。
只是甚無慧根的我,每次看到舍利一詞,就覺得佛祖怎麼有這麼多東西可以被分出來啊!感覺全球各地都可以看到舍利一樣,太神奇了!
離開円覚寺之後,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相距不遠的建長寺。
建長寺建於建長七年(西元1255年),是日本最初被稱為「禪寺」的宋代風的臨濟禪道場(註3)。開山的蘭溪道隆禪師33歲從中國渡洋而來,並將中國宋代的「禪」帶入日本。蘭溪道隆後來去了京都的建仁寺,建長寺又再度自中國迎來其他禪師入主,又經歷了蒙古襲來時期的間諜疑雲,一直到1280年代之後才鎌倉禪的發展才漸趨穩定。
漸趨穩定的契機是北条時宗與他所主導的円覚寺的建立。因此如果按興建時序來說,我們參訪的順序是顛倒了。
走進總門,迎面而來的就是巨大的三門。和円覚寺一樣,三門在此有解開執著心的意味。創建者蘭溪道隆曾說,「建長寺は、禅をまなぶすべての人に開け放たれている。この境内には人を差別しない清風が、いつも吹いている」(註3),意指三門對所有人開放的心意,就像清風於此境拂過人心之時並無差別。
當然,我在此依然沒有清淨自己的三觀。雖然豔陽的熱度似乎退去了一些,不知道只是時序漸晚,還是我在円覚寺多少有被淨化到。
最初建長寺的伽藍是以左右對稱的模式整建,經過長年的改修,現在我們所看到的伽藍雖已非當初完整的模樣,但仍依稀仍留有鎌倉時代所崇尚的中國風格的氣派和美感。
全盛時代,建長寺的僧侶曾達千人,末寺有400社以上,塔頭也有49院,可說是相當具有規模(註3)。但在北条家衰亡以及室町幕府的崛起過下,建長寺幾經烽火和災害而遠離昔日的榮景,現在看到的建築,多是江戶時期移築的建築或18世紀中期以降再建的建築。但看著移築物的來源以及再建物的規模,仍能隱約感受到身為鎌倉五山之首的建長寺當年的地位。像是方丈前華麗的唐門和座落腹地中心的佛殿,原來是德川二代將軍秀忠的夫人上野樹...呃是お江的靈屋用的門和靈屋;三門和法堂雖是後期再建,但卻各為是東日本同類型建築物中的最大規模(註4)。
說起建長寺,另一個名勝是其方丈裡邊兒的庭園。以「蘸碧池」(きんべんち)為中心的池泉鑑賞式庭園是由由蘭渓道隆親自所設計,據說也融合了日本著名的庭園設計師夢窓國師的意見(註4)。說真的,站在方丈的廊緣我這外行人是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大概也是因為前面的行程已經被熱昏了頭所以沒有什麼思考能力吧。
離開鎌倉前女子三人吃了大蒜大餐。卸下和服的優雅後享用大蒜也是一件了不起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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