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信長,終於家康,而裝飾著這個時代最輝煌的頂峰的,正是海拔198公尺的信長公居城,安土城。
離開西教寺後我在友人夫婦的帶領下,先去吃了早餐,又去了近江八幡水道參觀了蛋糕店(這個句子看起來怪怪的)。但容我先跳過這些,因為在一段昏沉沉的車上大睡之旅後,友人夫婦帶我來到這次旅行三城中的第一個,也是最具時代意義的一個:織田信長的安土城。
喜歡大河劇跟時代劇的我,對安土城的大名並不陌生,但可能是因為剛睡醒,所以下車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覺,只看到幾層錯落的低矮石垣,心裡還默默地想:該不會只剩這些了吧。看著友人夫婦要停車付停車費和票錢(而且票價好像還漲了)的時候還默默覺得很不好意思,心想因為我的任性要害他們跟我來這個已經城不是城的地方。
但等到真的走下車,視線來到大手道的正前方時,我就知道我錯了。
但又怎樣呢?他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只留下泥土滋養著新的草木,代代點綴著滄海桑田的風景。
秀吉邸再往上爬,還有許多人的邸跡,其中也包括了森蘭丸。可能是受漫畫跟日劇的影響太深,讓我一直覺得森蘭丸有男寵的感覺XD。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的宅邸比其它人的位置更接近本丸?但掐指一算,這傢伙在本能寺戰死的時候,大概才十七、八歲,更別說與他一同戰死的兩個同為小姓的弟弟,年紀一定更輕。我十七、八歲的時候都在幹什麼呢?在自己還跟毛孩子一樣揮霍時間的年紀,四百多年前的他們卻已經在生死之間做出抉擇。想到這裡,自己到底過去這幾年都幹了些什麼,不禁覺得有點汗顏。
可能是剛看完大河劇《江》不久(是的就是那部評價很差收視不好但我還蠻喜歡的大河劇),對於琵琶湖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致於今天雖是初見,內心卻覺得十分悸動。我對一個城市的印象和感情常常是從水域而開始加深,像是故鄉的海,故鄉的河。由於這裡水道遍佈,猜想琵琶湖之於他們的意義,應該比河川來得更加的巨大。對統治者而言,這是掌控關東通往關西的黃金水域,但對百姓而言,天下是織田或是豐臣,甚至是足利或是德川,湖水依舊是湖水,當水氣氤氳時,政治下殘忍的兵家策略,都將被抹去。
這就是生養土地的水,叫生靈憑依生存的地方。
織田信長選在這裡築城,是有他的道理的。正如前述,琵琶湖在當時做為內海一般的存在,運輸兵糧等都十分便利,更是關東前往關西的要道,掌控琵琶湖的水路等於為自己留下強大的談判條件。而安土山的位置距離京都十分接近,上京方便,掌控足利幕府的一切也方便。我在半山腰上回望琵琶湖的興嘆,偉大的織田信長可能也有過,但他腦海裡贊嘆的理由,也許更多是對自己策略築城和偉大佈局的激賞。
另外有個有趣的地方。大手道沿途可以看到一些寫著「石佛」的標誌,看起來就是一般的石塊上刻有紋路,旁邊放著小缽讓大家投錢。不知道這是有什麼用意?會是保佑行路平安的嗎?這也不禁讓我有一個疑問:古時候的日本人都是怎麼上大手道的?行走?坐轎?騎馬?親自行走讓我更體驗到這條路的困難度:雖不是很累,但若再抬個人抬個轎子,絕對不是輕鬆的事。但比起怎麼行走這條路,更令人懷想的是如何築起這座城?
當然與埃及的金字塔或是世界各地不勝枚舉的建築奇蹟相比,安土城的建造也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甚至根本算是零困難度。但有時候站在史跡上的懷想並不是比較級的。它單純就是一個觸發:工人們是多麼的辛苦搬運著石塊,在短時間內建造起這座城的?十六世紀葡萄牙傳教士的記錄中,對見到安土城的樣子也大感驚訝。這是一座集合了當時日本最優秀工匠的意見而立山而起的城廓,地下一階地上六階的七層天守,據說也是日本最初。
不過,也許安土城之所以如此霸氣干雲,最終的原因並非它的外觀,而是因為它的主人吧!
山頂還有一個織田信長本廟,隔著柵欄觀看頗為狼狽。日本歷史對信長的定位有諸多說法,有人崇敬如神,也有人覺得他就是個惡魔。但不管怎麼樣他確實是那個時代先驅者。在我還不會日文的時候就從男同學的口中理解到什麼叫做「信長的野望」。確實,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包括他選建安土城的位置,也還有除了上述以外的其它理由。據說火燒延曆寺之後,信長被視為「天魔」,因為比叡山的位置位居京都東北,傳說正是「鬼門」的位置,故比叡山一直有「王城鎮護」的信仰存在。織田信長對比叡山的攻擊之後,在一樣位於京都東北的地方築了安土城,是否存在有自己取而代之成為鎮護者,甚至更進一步讓自己成為超越鬼神的存在?這些雖然都是小道軼聞,卻也加深了對織田信長的側面描繪。
但無論如何,人終究是人。信長的肉體燒失於火中,他所建的安土城亦然。安土城的天守閣和本丸在本能寺之變後不久就被燒毀,一代名城付之一矩。誰放的火至今仍有許多爭論,許多人相信是織田信雄幹的好事。歷史上的織田信雄多半被描寫成一個甚無大腦的傢伙,實際上是怎樣當然也不得而知,歷史,畢竟是活下來的人書寫的東西。不過,如果日本史上的第一名城不是因為哪個傻蛋放的一把火而化為烏有,那麼,就算在那個年代被留下來了,未來又會如何呢?德川幕府建立後廢棄了許多舊有的城堡,安土城若能存留到那個時代,難道會被德川家留下來嗎?比起和其它平凡的城廓一起走入歷史的塵埃中,也許在獨特的時機點被獨特(?)的毀掉,更適合它做為織田信長居城的定位吧。
我關上車門。他們年紀輕輕就死了,但以這種方式長久的長伴安土城,雖然也算是有些微妙,但想來,也是一件有些浪漫的事。
註1.(資料出處http://zh.wikipedia.org/wiki/%E5%AE%89%E5%9C%9F%E6%A1%83%E5%B1%B 1%E6%97%B6%E4%BB%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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