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拜訪,是在從西教寺到安土城的路途間。
之所以把這段拿到安土城之後才寫,是因為整趟滋賀行中一共來了近江八幡兩次。第一次的初會非常短暫,卻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二次則是踏踏實實的坐船巡禮了一回。也因為這連續兩次的造訪,讓我在三個月後再度把朋友帶來同一個地方。相比充滿外國觀光客的京都,滋賀真的是更加寧靜且別具風情。
但在開始記下我的流水帳之前,我想先記一下近江兄弟社。
經過改組,關門,易手,重新開張,現在的近江兄弟社業務囊括了療養院、老人保健設施、學校等機構的經營。但在他眾多項目之中,最令人耳熟能詳的還是「メンソレータム」小護士了。メンソレータム原來是美國的品牌,近江兄弟社取得販賣權後一度成為公司的主要商品。1974年公司倒閉後,メンソレータム的販賣權被美國母公司回收後再轉賣他社,一直到近江兄弟社再興後,才使用原來的生產設備製造類似的產品,只是這一次品牌名稱改用與メンソレータム相似的メンターム,而且還登錄的商標(相似度這麼高沒有問題嗎XD,筆者不禁懷疑啊~)
雖然大家為之瘋狂的メンソレータム已經不是近江兄弟社的メンソレータム,但是近江兄弟社在復興後仍然持續推出自己的新產品。僅管沒有メンソレータム的加持,「近江」二字還是牢牢地黏在公司招牌上,像是近江商人在宣告自己的出身一樣。
等等,近江兄弟社和近江商人是兩回事!
但我們這次,不管是近江兄弟社跟近江商人都沒有去深究,倒是花了時間停留在近江八幡水鄉前的Club Harie年輪蛋糕店中。
因為是被友人夫婦帶去的,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麼厲害,直到回來一查才發現,說是近年來近江最紅的伴手禮也不為過(最紅伴手禮不是近江牛嗎?)。店面的本身是一個兩層樓的紅磚色建築,本身的結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烘焙爐,但走進店內後完全窗明几淨而且光線充足。迎面的櫃台中陳列各種糕點和布丁(布丁真的很好吃),各個顏色豔麗,再加上打燈效果,完全讓人食慾大增。櫃台後方透過玻璃屏可以看到的就是主要人氣商品年輪蛋糕的製作場所。一個個年輪蛋糕就像土耳其羊肉串那樣(很微妙的比喻)掛在懸桿上,好像在咕嚕咕嚕的跟你說,來吧來吧來買我吧!
如果真的被蛋糕召喚到的話,進門後右轉的區域充滿各種就是要讓你當伴手禮送出去的商品們。當然如果想要在這裡馬上進食的話,後方的用餐區完全就是歐式庭院的風格,應該也很容易吸引到貴婦或少女吧。無奈我只是一個胖子而已,比起美美的用餐,更想要直接一口把蛋糕塞進嘴裡。
其實真的要說好吃也說不上好吃在哪裡。平時就很少吃甜點的我很難精確的描述Club Harie的年輪蛋糕與其它間的年輪蛋糕差別在哪裡。沒有誇張化學香味(但有香味),也沒有過份綿密的口感(但也是好吃),應該說是整體搭配很好吧!是一種可以舒服進食的口味。另外我特別買了它的柑橘系列產品。柑橘的香氣滲進蛋糕細緻的孔徑中,咬下蛋糕的那一刻所有香氣隨著口齒的擠壓而在口中迸裂四溢,好吃啊!
有一種錢包失而復得的狂喜感。
也許和曾經坐擁這一片景色的,正是左右整個安土桃山時代最重要的人物們有關。船從碼頭駛出時水路尚窄,時不時船體還會碰撞其中一岸的河堤。但過了幾分鐘後,河道突然開闊。在沼澤水塘之後展開的,是安土山,以及座落山的另一頭的,見證了一整個時代的安土城。
普通的百姓,身懷萬貫的富商,或是胸有大志的武士,五百多年前也坐著小舟划過水岸,遙望山頂金光閃閃的城池嗎?那策馬而過的將領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於水邊看著信長的居城呢?那時是否也像今日一樣,水道的兩岸植滿櫻花,一到花季花瓣就灑滿整個河
道?
穿著古時的船伕裝,他說,他今早是搭電車過來上班的。
因為在對四國戰役中有功而受封於八幡山城的豐臣秀次,最後一眼看到這一片景色的心情,又是什麼呢?
從外甥到養子,再從養子到棄子。秀次是秀吉棋盤上的一支車。1568年從豐臣秀吉的姐姐肚子裡蹦出來(並不是孫悟空),天正11年(1583年)在賤岳之戰中參戰並立下戰功。這一年,秀次只有十五歲。在那個年代,十五歲已是可以在戰場上以性命與時代相搏的年紀,如果以現代的觀點來看其實是很出格的事情。雖然隔年馬上就遭遇到損失重大的慘敗,但這與他以十七歲之齡成為43萬石的八幡城主,相隔也不過就是一年的事。
十多歲二十多歲的八幡城主,下令挖出今日我們看到的八幡堀基底。連通琵琶湖,長6公里、寬約15公尺。而後,歷史再度翻轉,八幡山城易主,廢城,甚至永無修復。但水道綿延,把近江商人一波一波推向日本的舞台。這是水的力量。
把你推向成功,也帶你走向結束。
心不甘的不只是蕭蕭水草。
文祿4年,西元1595年。秀吉的命秀次進入伏見城,但是秀次沒有見到秀吉的面就被流放到高野山。七天之後,被秀吉下令切腹,享年28歲。
鮮血,染紅了鴨川。
雖然不知道當初被推上歷史舞台的時候,是秀次本人有意為之還是就這麼半推半就的登場了,但我更想知道,當日漸衰老的秀吉為了老年得子幾近瘋狂時,秀次沒有立刻退出遊戲的理由是什麼?
還是說,他早就沒有了選擇?
多年前第一次到京都自助旅行時,在沒有做任何功課的情況下,第一夜就直奔三条河原一帶。原來是想覓食,卻在昏黃的燈火間誤打誤撞找到了瑞泉寺,正是被滅門的豐臣秀次一族墓所。刻著「從一位前關白豐臣秀次公之墓」的石柱就立在門前。
門上寫著觀拜隨意,所以即便已入夜,我也推了門進去。裡面似還有人家,院內沒有大的照明燈。小小的角落裡長夜燈透著詭異的光,我不敢久留,稍稍行禮致意就速速離去。
五百多年了。若人死後有靈,這怨氣已消滅了嗎?當年撞見瑞泉寺是意外,今日來到秀次的領地也是意外的行程。而五百多年前,當他意氣風發地整頓著八幡堀,可否想過有一天,與自己有關的人將被殘忍的處決於京都的另條河畔?
命運以這種方式嘲笑著人世間的想法和際遇。近江的水鄉也好,京都的河原町也罷。隨水而去的並非只有英雄,但無論成王敗寇,總是是非成敗轉頭空。
只有江水,靜靜地流過它的路線,陪伴著那些已是遺跡的陳舊,渡過歲歲年年的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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