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皇大大究竟是哪裡得來的靈感要從皈依新的信仰來治病?這事要從天皇的家人說起。首先是天皇的叔父,崇佛派的權臣蘇我馬子(我有預感等等會一直寫到這家人)說起。蘇我馬子先生在歸依佛教後大病完治;而另一邊屬於排佛派的天皇的異母兄同時也是妹夫的敏達天皇則是一病歸天。大概就是因為這種對比,讓用明天皇決定以佛教做為他治病的手段。
但真要說起來,單單用明天皇一個人起舞也是不太可能讓佛教對日本產生如此決定性的影響。在用明決定皈依的背後,其實還有個人物的存在。
為了替用明祈福,用明的妹妹推古天皇和用明的兒子聖德太子決定建一座寺廟安置藥師像祈福。但用明沒有等到寺建完,仍舊一命嗚呼了。推古和聖德並不在乎這個善願終歸沒有幫助到自己的父兄,仍努力完成父兄的遺願。聖德太子在推古天皇的協力下,在自己的居所斑鳩宮的隔壁建了斑鳩寺,而斑鳩寺的興建也幾乎可說是日本邁向佛教國家的起點,同時它也是日本列島中被列入世界遺產的第一個文物,可見其重要性。座落在奈良西北斑鳩盆地的斑鳩寺,佔地約四個東京巨蛋大,也是全世界被保存下來最古老的木造建築。但除了「斑鳩寺」,它其實有一個更符合它創立初衷的名字。
關西四回目之旅的一個晴朗的下午,我坐著斑鳩巴士從奈良市區出發,經路的人煙漸次稀少,繞過彎曲曲的山路後終於來到巴士的終點站:法隆寺。
在距這趟旅遊已過了四年的今天,我回想起奈良最推荐的景點,仍然屬意法隆寺和唐招提寺。喜歡唐招提是因為氛圍太獨特了。而做為聖德太子所創建的南都七大寺之一,法隆寺則無論是地位、歷史、建築、所藏,以及各種圍繞在它身上難解的謎題,再再散發出過人的魅力及獨芳於其它寺院的風貌。
講到法隆寺就不得不提前面講到的創建人之一,聖德太子。在日本各類古文書的記載中,這人簡直賢明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在他手中進行的推古改革,制定憲法17條以及佛教的推廣,展現了日本國家體制的基本雛型,並直接影響到確立國家架構的大化革新。但至今日本學界對聖德太子到底是誰?是否真的存在?仍有著諸多說法和疑問。
事實上有關聖德太子流傳下來的事蹟並不少,只是好像總是多帶了一層神話般的面紗,才會引起這麼多的臆測。聖德太子是日本首位女天皇推古天皇的侄子,老爸是用明天皇,老媽是穴穗部間人皇女。認真一看,他老爸跟老媽可是不折不扣的兄妹。在那個日本皇族跟埃及一樣都喜歡近親通婚的年代,通來通去若沒通成白癡就是通出了個不世天才,而聖德太子顯然是後者。據說他出生的時候左手就握著佛舍利(嗯...),七歲就已熟讀各種經典。二十歲那年被推古天皇選為攝政並立為皇太子,並主導派遣唐使去中國學習制度一事。
這麼想想我二十歲完全不知道在幹嘛。
除了英明過人之外,傳說他慈悲為懷。貴為皇太子,但見到倒於路上的饑民,他會立刻將自己的食物及衣服分送給他們,整個人的形象被塑造得彷若救世觀音菩薩。確實,現在在法隆寺能看到許多傳是以太子生前面貌為藍本的佛像畫像,一個走神你就會搞不清楚現在他們在說的究竟是皇子還是菩薩。
但在二十歲大力進行各種改革及國家建設的他,三十五歲後幾乎沒有留下政治活動的記錄,反而都是關於他埋首鑽研佛法的文獻。世間都說聖德太子是菩薩轉世,因此浸淫於佛教世界似乎一點也不違和,但我個人比較相信在那之中有著更深厚的政治理由。
西元七世紀的日本幾乎是被各地的豪族支配,天皇的勢力連用「割據」兩字都稱不上的混亂場面,其實很難被認定為是有一個國家的形態。為了鞏固天皇地位,並將日本提升到能與中國的隋唐和朝鮮半島的百濟相同的地位,佛教的普及成為一種手段,讓人很難不將聖德太子引入佛教一事和政治上的意圖做聯想。透過佛教的慈悲、和、以及因果、來世等說法和概念,將臣民框入一個遵崇皇權的範籌之中,講好聽點是教化,講難聽點就是洗腦。
古往今來,不分東西,以洗腦愚化人民來穩定政權這招都十分常見。而在這之中,日本是現今唯一一個君主一系未曾被改朝換代過的國家,這種不合人性的事簡直不可能在歷史上出現,但日本的皇權儘管也有過風雨飄搖的時期,卻仍是千年一家的延續至今。不說別的,單是用佛教把天皇地位穩固下來的發想,就讓人不得不佩服聖德太子的政治手腕。
法隆寺就是在這個背景下被興建的(應該)。為了要讓佛教在日本落地生根,更為了建立一套框住臣民穩定皇權的架構,聖德太子和推古天皇以為了幫用明天皇祈願為理由而興建法隆寺,並大力推廣佛教。沒有爭議的,聖德太子可說是讓佛教在日本普及化的第一人,若沒有他,佛教在日本很難早早就開枝散葉。但做為這段歷史中心的法隆寺到底建於何時,歷史上並未留下記錄。一般認為是推古天皇時代的607年所建。做為聖德宗的總本山,法隆寺奉聖德太子撰述的《三經義疏》為聖典,並一直貫徹著聖德太子想要傳播佛法於普世百姓的心願,至今仍持續不斷地辦理各種講經研習。
法隆寺和聖德太子緊緊相繫,但與這座寺廟命運相纏的,卻不只是聖德太子一人。
坐著我的小斑鳩(不是)到了終點站下車後,眼前出現的是非常寂寥的幾個小商店及沉穩的山門,法隆寺圍牆厚實地圈住了腹地,雖然不起眼但配合山門前廣場的風景恰如其份。山門雖然不走華偉壯麗的風格,但卻沒來由地讓人有一種沉穩安心的感覺。但法隆寺的厲害,更在山門之後。
飛鳥時代建的中門,可說是同類型建物中的一種特異的經典。比起其它寺院的中門,法隆寺的中門本身顯得更深更沉,四間二戶的正面形式和緩了門本身的威嚴感,值得注意的是門的二樓欄杆是以卍字型和人字型交錯而成,可說是飛鳥時代建築的最佳典型。而其中置放的阿形是日本最早(8世紀初)的仁王像,可以追溯到奈良時代以前。
中門本來就是法隆寺西院伽藍的入口,而從其衍伸出的回廊也是法隆寺的一大看點。回廊的立柱,中間鼓起而上下細,這種梭柱的形式可以追溯自古希臘以及埃及。法隆寺的模板當然沒有遠從世界的另一端取道,但也是一條漫長的經路:中國南北朝時期梭柱東傳入中國,而來到日本的這種設計,則是後來從中國經百濟再帶入日本本土的。
回廊將鐘樓、大講堂、經藏、五重塔和金堂圈起,彷彿整個西院伽藍形成一個以大講堂為中心的結界般,給人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感覺。我拜訪法隆寺的那個下午,院內幾乎沒有遊客,八月的夏天安靜的彷彿聽得到陽光的聲音(那是什麼?)。乾淨的地面上各建築安靜地座落著,那個當下其實感受不到歷史的沉重或是它過去曾有的繁華。那個當下只感受到一種靜與無的力量,彷彿所有的躁動都能瞬間被平息。
難道真的有結界嗎?
其實一開始回廊並沒有把大講堂圈在結界內(我就私自認定是結界了),是後世重修的時候才把回廊增蓋繞到了大講堂的一側走進被迴廊圈起的結界,可以發現五重塔和金堂比鄰,成為左右非對稱的形態。這種不對稱的配置法已經定型為一種日本獨創的法隆寺式伽藍配置,至今對日本寺院配置產生顯著影響。
說五重塔是法隆寺的標誌也不為過,它確實是在平坦的腹地中拔地而起,連寺門都不用走近,遠遠的就能看到。這個五重塔也是日本最古老的五重塔,一共有九個相輪,最上面的簷面積剛好是最下面的一半,整體看起來安穩又漂亮。因為沒有辦法進到塔的內部,只好意思意思在塔外繞了圈。據說五重塔內部滿藏國寶,但此次我無緣一見,不過單是從外邊看著建築本身散發的氣場,也能感受到「日本最古老」的威嚴。
西院伽藍裡最古老的金堂是重檐歇山頂佛堂,雙層屋頂盡顯氣派。和中門一樣,其圍欄使用的裝飾也是雲斗雲拱以及卍字形人字形。這些風格特別的日本七世紀建築特色,堂的斗拱稱為雲斗、雲肘木,是多用曲線的獨特款式。此外,二層的卍字形高欄(扶手)、將其支撐起來的「人」字形也很獨特。這些特色是僅能在法隆寺金堂、五重塔、中門,法起寺三重塔,以及法輪寺三重塔等處才能見到的様式,是日本7世紀建築的典型特色。
金堂內部十分陰暗。即便我沐浴著一身陽光穿過了結界而來,大部分的光線仍被阻隔在圍牆之外。堂內隔分成中間、東間、西間。雖然並沒有以實體牆面來隔間,但每個空間內仍分別供奉釋迦如來、藥師如來、以及阿彌陀如來。其中的國寶釋迦三尊像,金堂整修其間遺往它處。但這座釋迦像的大小,與當時人相信身長五尺的釋迦有所出入,臉上甚至還帶著淺淺的微笑,感覺上應該不是真的依釋迦的形像所打造。
在佛像雋上「尺寸王身」四個字,可推知這尊釋迦像應是西元622年,太子的家人在太子往生那年為了祈禱太子能夠前往極樂淨土而製作的。
法隆寺的四處都留有聖德太子的痕跡,但嚴格說起來,現在我們看到的法隆寺,並不是聖德太子所建的樣子。
法隆寺建立之前的百年間,是日本天皇政權相當動蕩不安的一段時期。
西元六世紀,百濟王派遣使者獻上佛像和佛經給日本天皇,那剛好是聖德太子的阿公,第29代天皇欽明天皇的年代。當時的朝政被蘇我氏和物部氏兩大家族所把持。物部氏號稱自己是統治大和國的天神的後代,另一邊蘇我氏則和天皇家有著血緣關係。也許正是因為這個關係,物部氏堅持繼續日本既有的神道信仰,而與蘇我氏力圖迎入新宗教以淡化神明血統的重要性。
西元587年,用明天皇,也就是聖德太子的阿爸去世,蘇我氏和物部氏的戰爭從批著假面的宗教問題來到了明目張膽的皇位繼承問題。混仗一觸即發,後來因為額田部皇女(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蘇我馬子的外甥女)和蘇我氏的蘇我馬子積極配合,終於滅了物部氏並殺掉物部氏擁立的穴穗部皇子(註3)。蘇我馬子最終控制了朝廷,並開啟了日本皇治史上最著名的權臣父子組合:蘇我馬子、蘇我蝦夷、蘇我入鹿。
首先是蘇我馬子再次殺掉了被自己推上皇位但登基不久後即對蘇我馬子顯露不滿的崇峻天皇,於是額田部皇女成為無可替代的天皇人選,被蘇我馬子推上天皇寶座,成為與聖德太子聯手建起法隆寺的推古天皇。雖然蘇我家和天皇太子聯手崇佛並大興佛寺,但別忘了崇峻天皇當年也是由蘇我家親自推上皇位的。西元621年(一說是西元622年),聖德太子死去,而後西元628年推古天皇死去,蘇我馬子的兒子擁立了舒明天皇,聖德太子的兒子山背大兄皇子雖然暫時無員繼承皇位,但聲勢仍然很高。加上聖德太子在世時推行的政治改革,讓蘇我氏越來越擔心放任聖德太子一脈這樣下去會影響自家長期以來獨攬朝政的優勢。
西元643年12月30日,掌權的蘇我入鹿帶著一班手下圍攻了正在斑鳩宮,也就是後來法隆寺的山背大兄皇子一族。皇子以及眷屬在法隆寺自殺,聖德太子一裔滅絕。
蘇我入鹿這莽撞的行動直接導致了蘇我家的滅門,這是幾年後的事了。但更有趣的問題來了。日本書紀卷27載:「夏四月癸卯朔壬申 夜半之後 災法隆寺 一屋無餘 大雨雷震」(天智9年670年法隆寺被徹底焚毀沒有一間房間存留)(註5)。西元670法隆寺全燒,但史上並無相關記載。多年來歷學家們一直對法隆寺究竟是聖德太子建造的原物,還是經過後人重建的,有著分歧的看法。近年透過新科技的發展,各種新的證據指出現今法隆寺確實是重建後的建物,而原來聖德太子時期的法隆寺則位現在所見到的法隆寺東南,甚至連寺院中軸的方向都有了大幅度的變動。
根據最新的地質調查證實,現今法隆寺不但沒有在原來聖德太子建寺的遺跡上直接重建,甚至是劈山填土做出一塊腹地後另外興建的。
那麼,如果聖德太子一族在西元634年被滅,那麼是誰,又為了什麼,而在西元670年原本的法隆寺被火燒光後,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重新變動座向地重建了法隆寺?
這個問題本來沒有那麼複雜。重建佛寺的理由很多,發起人也可以是任一位天皇。但這個問題謎就謎在現今法隆寺內存放的佛像,與上述這段史實對不起來。
現今放致於法隆寺金堂中重要的佛像之一,本尊釋迦三尊像,其加上兩邊的侍衛共重五百公斤,根本不太可能在火災中被抬出,但佛像本身卻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唯一可能的解釋是,釋迦三尊像一直都放在金堂裡,在舊法隆寺尚未被燒失前,金堂是做為獨立建築,與舊法隆寺同時存在。
經奈良文化財研究所的光谷拓實先生領隊調查,金堂中放佛像的須彌壇上的木材是西元668年被劈下來的。也就是說,西元670年的火災之前,金堂就已被建好(註6)。
舊法隆寺仍在,金堂又是為了什麼存在?與這個問題相繫的謎題還有一個在金堂內存在不合理的佛像:阿彌陀如來座。阿彌陀如來是奈良時代的作品,但放如來的台座卻是飛鳥時代的作品。換言之,現今的台座上原先安置的並不是奈良時期的阿彌陀如來,而應該另有一尊飛鳥時代的佛像。
近年趁著金堂整修的時候,利用佛像移出金堂的機會,重新用科學儀器掃描了台座,發現台座上有一直徑約七十公分的圓形區塊沒有塗漆。漆在飛鳥時代是非常貴重的東西。之所以會在安置神佛的重要台座上漏了漆,應該是這七十公分的圓形區塊上本來放置著其它佛像。
可能也就是可以揭示金堂原來存在目的最重要的一尊佛像。
調查隊左思右想,在考慮各種尺寸及重力的可能後,他們相信原來放在金堂台座上的佛像,應該就是現在放在法隆寺東院伽藍中,傳是以聖德太子生前模樣為原形的救世觀音像。
若將救世觀音,釋迦三尊和另一個宣揚佛教理念的玉蟲廚子拼放回金堂,這些文物的配置很難不讓人直接聯想,金堂本來是為紀念聖德太子並推廣佛教而建的新堂,後來原先的法隆寺陰錯陽差的失火,才讓金堂搖身一變成為現今法隆寺最重要的西院伽藍。
西元668年,加上紀念聖德太子和傳播佛教的功用,時間與建築物的目的性一齊搭配考慮後,雖然仍無法確定,但重建法隆寺的人呼之欲出。故事的軸心再次回轉回蘇我家。一個衝動把聖德太子一族全滅了的蘇我入鹿,表面上成了贏家,但當聽到自己的兒子殺了山背大兄皇子的蘇我蝦夷立刻深感事情不妙。果不其然,蘇我氏很快成為眾矢之的。西元645年,年輕的中大兄皇子與中臣鐮足等人合謀,發動政變刺殺了蘇我入鹿,逼得蘇我蝦夷自殺,蘇我氏覆滅。這距離山背大兄皇子在634年被害,中間也不過十二年的時間。
中大兄皇子後來即位成為日本第38代的天智天皇。經過政變而奪來的政權並不穩固,想建立威信而兵援百濟卻大敗於唐朝。腹背受敵的天智天皇決定從安天下開始,佛教的基本教化再次成為日本皇室的浮木。過去一直認為重建了法隆寺的是持統天皇,但一系列年代的推敲跟考證,現在更多箭頭指向了法隆寺是在西元668年由天智天皇所下令重建,為的就是要幫助天皇創建一個可以安穩民心的精神指標與準則。法隆寺伽藍中各色象徵聖德太子成佛的畫像、雕刻,以及藝術品,都只是為了向蠢蠢欲動的人民揭示一條成佛的道路:一心向著太子跟國家鋪成的道路前進,就能最終成佛。
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有人信了。
離開恍如結界聖地的西院伽藍,穿過一個偏門就是東院伽藍。東院伽藍的代表是八角形的本堂,也被稱為夢殿。西元739年,行經荒廢的斑鳩宮舊址覺得十分悽涼的僧侶行信,決定於其上重建伽藍,8世紀末開始本堂被人稱之為夢殿,傳說正是因為聖德太子原來的斑鳩宮內就有「夢殿」這個建築(註3)。平安時代後行信所建的本堂與其它相關伽藍一起正式被納入法隆寺的腹地,與原來的伽藍相對,以東院和西院稱之,而做為法隆寺再建之謎金鑰的聖德太子等身救世觀音像就是被安放於夢殿之中。
好長一段時間,這尊觀音像一直被白布包裹著,直到明治初期才再度被揭開。時至今日,不在特定時間前往的話依然看不到這尊神秘的救世觀音像。
進入東院的時候正是太陽漸漸西斜時。餘暉灑落在八角堂上方映出斜長的影子,讓整個夢殿的建築體進入一種半光半影的狀態,加上沉積於此殿上的歷史與故事,共同營造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氛圍。這裡也有迴廊,伽藍也被圈起,卻是與西院那種堂而皇之的氣氛截然不同,該說是更加的親切,或是更深的內斂?西院呈現的伽藍配置有一種陽氣而莊嚴的美,但東院卻是婉約的,明明僅是一牆之隔。
真心覺得很美。
從推古天皇聖德太子的時代開始,直到堪稱日本史上數一數二重要的大化革新之間,點亮這整段「飛鳥時代」的,正是在日本土地上開始萌芽紮根的佛教文化。明治維新後日本也經歷了一段「廢佛毀釋」的年代。就在離現今不遠的一百多年前,法隆寺也像其它的寺院一樣,被迫放棄部分伽藍甚至轉賣寶物。1878年(明治11年),法隆寺獻上三百多件的寺寶給皇室,才換來一時的金援。而這些曾與法隆寺一同走過千年歲月的珍寶,流轉於皇室、國家之手,至今仍回不到法隆寺的座壇中。
是神是佛,只要墜入人間,大抵都逃不過輾轉的命運。
奈良天一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回到民宿後,很自然地就跟和我同住一間房的民宿打工的日本少女以及出身中國東北在上海工作的房客聊了起來。日本少女說她有點想去看若草山的夜景。晚上沒事做的我和中國少女立刻附議要當跟屁蟲。
若草山因為山頂呈現三重笠形,因此又稱三笠山,標高只又341.8公尺,其實不是很高的山。但是從網路上看資料,單是徒上爬的話其實沒有想像的容易。我們去的時候剛好有夏季特別活動,所以直接報名參加夜景旅行團,從JR奈良站集合後一起坐巴士上山。
只能說還好以有巴士,因為入夜後的山笠山根本伸手不見五指,我連外面的路長怎樣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到底被帶到哪裡了,只能被動地聽著導遊的指示下車。下車後大家只能用手機充當照明,不然根本看不到路。我們三個緊緊抓著對方的衣服就怕走散了,因為一在人群中走散真的只能靠大叫來辨識對方的聲音。
話說是日本新三大夜景。
一開始我其實沒有很期待,因為JR奈良站的周圍真的十分荒涼,根本不讓人覺得有夜景的感覺,加上下車後真伸手不見五指,實在也很難產生對夜景的期待感。但彎過幾個小路後,一片光突然在眼前展開。
是關西的盆地啊!
不只是奈良,甚至可以一望京都。雖然做為新三大夜景好像有點不夠閃耀,但確實有一種神奇的氛圍。最佳的拍照景點是一棵大樹旁,但因為實在是太暗了,不好好帶好裝備真的是沒有辦法照到漂亮的照片。
緊鄰於法隆寺隔壁的中宮寺,裡面原來藏有著名的「天壽國繡帳」,據傳是聖德太子妃為了悼念四十九歲去世的太子而向天皇請願製作。其中「世間虛假,唯佛是真」一語,更是被聖德太子的追隨者奉為圭臬。但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據說山背大兄皇子被蘇我氏圍攻之時,其實並不是勝算全無,但山背大兄皇子仍決定不脫逃,為的是要給世間一個滅蘇我家的口實。
這個說法是謠言還是真實完全不可考,我也實在很難想像為了給他人一個可以殲滅自己敵人的機會,要拿整個家族的性命來換。但若這種奇妙的想法是真實存在的,人間的荒謬,怕是佛都渡化不了。
世間虛假。而神佛的真假則是凡人如我無法度量的。但那些東西假的真的都無所謂,至少此刻的我是真的。下一刻及過去的時刻我並不知道,但至少活在此刻的我所感受到的,是真的。
註1 維基百科,法隆寺,https://zh.wikipedia.org/wiki/%E6%B3%95%E9%9A%86%E5%AF%BA
註2 About Japan,聖德太子與法隆寺,https://allabout-japan.com/zh-tw/article/1324/
註3 吳正翔,走訪日本寺院緣起-聖德太子與推古女天皇,http://blog.xuite.net/tyzzshuhwu/blog/ 52456 07-%E8%B5%B0%E8%A8%AA%E6% 97%A5%E6%9C%AC%E5%AF%BA%E9%99 %A2%E7%B7%A3%E8%B5%B7--%E8%81%96 %E5%BE%B7
%E5%A4%AA%E5%AD%90%E8%88%87%E6%8E%A8%E5%8F%A4%E5%A5%B3%E5%A4%A9%E7%9A%87
註4 聖德太子謎紀行,http://www.shoto9taishi.com/buddhism/horyuji.html
註5 聖徳太子ゆかりの法隆寺は日本仏教の礎を築いたお寺! https://hobbytimes.jp/article/20170726c.html
註6 秘められた聖徳太子の夢 法隆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P_5trwAFaE
1:04:50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